唐知综冷笑,“大家伙评评理,看我说的对不对,她叶英仗着年纪大就倚老卖老,背后说我多少坏话,我搭理过她没,本是同村人,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想给她留点面子,她倒得寸进尺了,真以为我唐知综胆小怕事不敢拿她咋样是不是?”说话间,他大步上前,扬手扇了叶英两耳光,“儿子教不好你替他受着,袒护孙子颠倒黑白你替他受着,我告诉你,往后苏家人再敢找我家人麻烦,我看你一次打你一次。”
啪啪啪,两个耳光,特别响亮,人们看惊呆了,完全忘记了反应。
唐知综甩了甩发麻的手,瞥到坡上的钱大抱着柴火下山来,立刻换上了慈父般的笑,“钱大,走咯,回家,以后谁敢打你告诉爸爸,大人不教的爸爸替他们教,不会教的爸爸先教他们。”显而易见,叶英属于后者,人们不禁若有所思。
叶英双颊通红,像被火烤过似的滚烫,嘴里蔓出股血腥味,顺着喉咙下流,她尖叫声,脑袋像要爆炸似的再也扛不住了,歪身倒在了李翠兰肩头。
她有过装晕的前例,哪怕这次真晕也没人相信,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,儿子拐人家媳妇,孙子打人家儿子,酒鬼憋得住有鬼了,没人同情叶英挨了打,牵着自家孩子该回家的回家去了,晚霞渐渐褪去,看热闹的人很快都散了,李翠兰单手托着叶英防止她摔在地上,胳膊不住地抵她,示意她够了,奈何许久叶英都没睁眼,她将其往外推了推,“好了,人都走了。”
叶英软塌塌的朝地倒去,李翠兰心惊,急忙扶住她,喊前边的苏国良,“爸,不好了,妈晕了。”
是真的晕,不是故意装的。
然而又怎样,去找唐知综?不说唐知综认不认,翻出旧账他们就别想讨着好,谁让叶英太过张扬到处说人坏话的,真闹到唐家,村里所有唐家人都会帮唐知综的。
“嚷嚷啥,晕了扶回家不就好了?非要弄得人尽皆知是不是?”叶英是他婆娘,她遭人扇耳光苏国良也没面子,尤其是唐知综说得有理有据令人无从反驳,他婆娘就是蹦哒得太欢得意忘了行,活该被打。
没人关心叶英是真晕还是假晕,唐知综替酒鬼出了口恶气,浑身畅快,以他的脾气早收拾叶英了,哪儿会等到现在,坏人不分老幼尊卑,该出手时就出手。
他走路慢腾腾的,保管室外站着几个男人等着听树林发生了啥,见他眉开眼笑的,就问他,“树林出啥事了,看苏家人都跑过去了。”
“狗蛋被人踹到坡下,她找着人赔医药费就乱咬人呗。”他说得云淡风轻,回头催钱大跟上,“你说你,想读书就明明白白说出来,偷偷摸摸学有意思吗,我唐知综的儿子,再穷不至于穷得连学费都交不起.....”
唐知国站在树下,听到有人喊他名字了,不是老幺的声音,他就没管,反正老幺有个啥事,绝对扯着嗓门就喊帮忙,他没喊就说明没他啥事,而和老幺没关,自然和他也没啥关系,听老幺说两句话吹牛的老毛病就来了,他咳了咳,“钱大咋了?”
“还能咋了,想学知识,天天站教室外捡野课,遭人揍了呗。”唐知综指名道姓的补充,“遭狗蛋他们围殴了,身上青青紫紫的可恐怖了,回家不敢和我说,要不是我火眼金睛,没准你侄子被人打死扔到山里喂狼都没人知道。”
唐知国:“......”最后的腔调,隐隐有点熟悉,他正欲回想,但听唐知综说,“大哥,我不管,钱大是你侄子,你得替他出头,要不然别人以为我唐家人都是窝囊废。”
孩子打架哪有大人掺和的,以大欺小算什么话,唐知国拒绝的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,老幺难得振作起来,钱大有个好歹,他哪儿承受得了,毕竟是自己兄弟,总不能真看着他酗酒度日吧,他想了想,“改天我找苏卫山问问情况。”
“你得凶点,苏家人奸诈狡猾,你好言好语和他们说人家以为你开玩笑不当回事。”唐知综好心提醒,回头告诉钱大,“有你大伯给你撑腰,看谁敢打你,如果你大伯忙,记得喊你石磊哥和石林哥,知道吗?”
钱大给面子的应了声,唐知综又大声说,“想读书就光明正大的读,爸爸勒紧裤腰带不吃不喝都要送你去学校,不能遭人看扁了,要不然外人以为咱唐家穷得连个孩子都供不起呢。”
唐知国:“......”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,他们唐家就是穷得供不起孩子读书!
他懒得和唐知综理掰这个,左右唐知综手里不差钱,几兄弟里最富裕的就是唐知综,全村人穷也穷不到他头上。
唐家人都知道的事实有许多人不知道,那句不吃不喝要供娃读书的决心在村里传遍了,知青们最为动容,知识就是力量,随着国家发展人才是不可或缺的战斗力,知青们不禁想到唐知综描绘的高楼大厦,街上遍体小汽车的时代,想当然的以为唐知综培养儿子是为了更好的建设祖国,有这样思想觉悟的同志,怎么能不帮他,知青们奔走相告,有钱的给钱,没钱的送纸和笔,统一给卢力,由他转交给唐知综。
回到家的唐知综在石磊石林跟前好好吹嘘自己的表现,听得石磊石林就差跪下拜师学艺了,敢当众扇叶英巴掌还不留下话柄,他幺叔太厉害了吧。
石林虚心取经,“幺叔,你咋打人的?”
“摆事实讲道理,对方不肯听就直接动手打,枪杆子里出政权,你幺叔是和伟人学的。”唐知综眼神充满了正义。
“幺叔,苏家人会不会找你麻烦啊?”
“他们要有那个胆我还能站在这?”他给唐知国上了眼药水,以唐知国拧巴纠结的性格,再不情愿也会气势汹汹找苏卫山说这件事,有唐知国做靠山,苏家人怕他还来不及,哪有胆找他麻烦,这就叫背靠大树好乘凉,说到这,他幽幽盯着唐石林,“你得好好谢谢我,我不拦着,叶英把你爸喊过去,他非打死你不可。”
唐知国性格太刚直,对儿子严苛,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,甭管啥原因,只要石磊石林和人打架,回到家就得吃条子,遇到叶英是非曲直由她说了算的人,唐知国更上火,揍得唐石林下不了床都有可能。
那样的人,容易遭人利用做枪使。
唐石林侥幸地躲过顿打,吐出口浊气,“谢谢幺叔,以后你喊我干啥我就干啥。”
“嗯,回去吧,明天逢集,我买肉回来咱打牙祭。”唐知综兜里有钱,刨开钱大的学费还有剩,趁着春光明媚,不吃肉补身体怎么行,他站在屋檐下,目送唐石磊他们离开,转身回屋时,院坝外有人喊他,“知综同志,知综同志。”
是卢力,唐知综走出去,“卢力同志,你咋来了?”
卢力粗略的望了眼敞开的屋子,堂屋购置了桌椅板凳,院坝里晒着柴火,灶房飘着青烟,比起他上次来,这次明显有了烟火气,不抛弃不放弃,知综同志真的打起精神重新生活了,他把手里的竹篮子给唐知综,“钱大读书,知青房凑了点学费,你明天给钱大报名吧。”卢力没数有多少钱,不过给钱的多是未婚知青,结了婚的知青要攒钱养娃,给的多是本子,有两本书籍。
“我怎么好意思要,你们已经帮助我很多了。”
卢力慌张,“你收着啊,能帮助是孩子走进学堂读书认字是我们的荣幸,钱我们是心甘情愿给的,你别有思想负担,不会喊你还的。”读书人骨子里都有股傲气,廉者不受嗟来之食,知综同志真的和以前不同了,卢力把篮子塞给唐知综,“天快黑了我就先走了啊,鼓励钱大好好读书,争取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。”
志存高远,立于何地都不会迷失方向,下乡前,他老师和他说的话,希望能激励钱大。
“不行不行,我不能要...”唐知综要把篮子还回去,卢力拔腿就跑,生怕速度慢了被唐知综追上,喜在原地的唐知综嘴角快笑歪了,手扒了扒篮子里各式各样的布袋子,惊喜的发现有块布包裹的钱出乎意料的多,他急忙捂紧,喜滋滋的奔回了屋。
有钱人的世界果然是他想象不到的,随便拔根毛下来,别说钱大这学期的学费,到高中的学费都凑齐了,到底是谁这么富裕爱扶贫呢?除了温柔可爱的刘春玲还有谁?
家里没煤油灯,他关上门,偷偷蹲在窗户边,借着朦朦胧胧的夜色数钱,嘴里不忘向酒鬼讨好处:“我替你收拾苏家人了,为钱大报了仇,明天又送钱大去读书,送个陶瓷罐给我不亏吧,陶瓷罐废柴,再送两捆柴。”
酒鬼躲在身体的哪儿唐知综不知道,两人约好了和平共处原则:互相尊重灵魂自由和性格三观,互不侵犯,互不干涉行为处事,平等互利,和平共处。
他做了好人好事,酒鬼就送礼答谢他,送啥看酒鬼心情,虽然这点让唐知综不爽,根据这几次经验来看,酒鬼挺人性的,基本他做的事越多,礼就越丰厚,未免孩子们发现锅碗瓢盆啥的从天而降,酒鬼送礼改到了晚上,所以天蒙蒙亮唐知综就起了,穿好衣服去隔壁堂屋,楠木桌下多了个灰褐色陶瓷罐,墙角堆着两捆柴,不多不少,正是他所要求的。
作者有话要说:下本《家祭无忘告乃翁》请期待
第34章 争气
尽管是酒鬼赠的,在唐知综心里是靠他辛苦付出换来的成果,他去灶房舀碗水,手指蘸水后均匀地洒到柴捆上,又抹在脸上和脖子处,完了拖着柴捆出去,扯着嗓门喊,“起床了起床了,老子都去山里捡了两捆柴了,你们咋还睡着哟。”
屋里睡得正香的三兄弟:“......”
天泛着白光,缭绕的云雾笼罩着远处山头,三兄弟揉着眼睛拉开门,眼神定格在唐知综满头大汗的脸上,以及他双手拖着的柴捆上,迷迷糊糊的没反应过来,钱大是老大脑子转得快些比两人先反应过来,他诧异地睁大眼,“爸爸,你去山里捡的?”
太阳打西边出来了?他爸扯猪草都要喊石磊哥背背篓的,两捆柴咋弄回来的?
唐知综不满他口气,严肃道,“不是去山里捡的难道是去偷的啊,还不赶紧帮忙,要累死我啊,小兔崽子,老子在外累死累活,你们倒舒服,睡得像头猪似的。”他擦着汗,气喘吁吁,步伐颤颤巍巍的随时会倒地似的,钱大急忙弯腰帮忙,柴捆有点湿,常年去山里捡柴的他自然知道原因,山里露气重,清晨的柴火都是湿哒哒的。
他爸真去山里了。
钱大帮着拖去灶房,“爸爸,是不是很累,赶紧回屋躺着,我给你煮糖开水去。”山里弯弯绕绕多,他爸能找着路回来就不容易,捡了整整两捆柴,恐怕天不亮就进山了吧,想到他爸两手拖着柴慢吞吞走在山路的情形,钱大心里不是滋味,觉得和昨天发生的事有关,苏家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挑衅,他爸是忍无可忍了才决定发愤图强的。
“爸爸,你去床上躺着,我烧好开水喊你。”
难得听钱大发自真心的关心他,唐知综挺受用,抖了抖湿哒哒的衣服,单手拽着绑柴棍的草绳,“躺啥躺啊,赶紧煮饭去,吃了饭我送你去学校报名,别人能读书你也能,再苦再累都不会叫你被人比下去了。”读书好啊,书中自有黄金屋,钱大读了书,往后就多个人帮他挣钱了。
赶在其他大佬们发家致富前,自己多多准备,日后有机会和大佬们面对面喝茶也不枉他辛苦几年。
“爸爸,我不读书了,我帮你扯猪草,喊队长给我算工分。”钱大低着头,语气强硬。
“干啥不读。”唐知综拉长了脸道,“你以为扯猪草轻松,好多草看着绿油油的,猪不吃,有些草猪吃了会拉肚子,有些吃了会死,你以为扯猪草随便扯啊。”他摊开手给钱大看他黑漆漆的手指,“脏不脏,扯猪草沾的草浆,洗不掉就成这样了。”
唐知综多爱干净钱大深有体会,早晚必须洗脸刷牙,隔几天必须洗澡,同件衣服不会穿超过四天,这样的人,双手竟被弄得这么脏,他侧着身跨进灶房,闷闷道,“我扯猪草爸爸就能不干活了。”
“滚蛋,你那点工分养得活咱全家?不饿死就谢天谢地了,你去读书,学知识后进城找个工作,爸爸跟着你进城吃供应粮不好哦,非得留在村里,吃了上顿没下顿的?”唐知综算了算年份,现在71年,离农民进城打工有好几年呢,这几年多学点知识储备着,将来机会来了不至于两眼抓瞎。
尤其学费不由他出,不读白不读啊,难道要他把知青们众筹的学费还回去?
想都别想。
把柴推到角落,后边权二和酒幺拖着柴缓慢移动,人不大,力气却不小,秉着一视同仁的态度,唐知综说道,“钱大到岁数了该读书,你们再大点爸爸也送你们读书,知识就是力量...”
力量酒幺听过好多次,兴奋地问,“爸爸,学了知识干活就不累了吗?”
唐知综愣住,“某种程度来说是这样。”有了知识,即使偷懒也能找个清新脱俗的理由,就像他,动动嘴皮子就有人上赶着给钱,没读书的人可没这个脑子。
酒幺激动道,“那我要读书。”他双眼亮晶晶的,恨不得马上去学校上课,唐知综噎住,“等你长到钱大这么高爸爸就送你去学校。”总不能把孩子们都送去学校他自个儿漫山遍野的扯猪草吧,怎么都要留两个在身边端茶倒水啥的。
聊到读书,唐知综很有发言权,整个生产队,就他是初中毕业,而他同龄人有的读过几天书,有的大字不识,唐知综文化程度很拿得出手,这也是醋厂愿意招他为学徒工的原因,真是个文盲,别说学徒工,拉货的岗位都不给你。
丽华村小学是早些年建的,几间教室,周围住的农民,老师们有课教课,没课就下地干活,本质和农民差不多,酒鬼初中毕业后,小学校长问他要不要教书,酒鬼嫌和孩子打交道烦,毅然决然的拒绝了,有了钱大后,校长又来找过他,酒鬼仍然没答应。
酒鬼的说法是:我自己儿子都没教凭啥教别人,钱不多,没课还得干活,多辛苦他坚持不了。
之后校长就再没来过了,吃过早饭,他甩空手的去保管室找唐大壮请假,说是要给钱大报名读书,他请的整天假,唐大壮道,“报名半个小时就够了,请啥假啊,去了就回来。”请假没工分,唐大壮是为唐知综考虑,耽误半个小时别人不会说啥,请啥假啊。
唐知综道,“我请整天,我答应带权二他们赶集,说话得算话。”
他有板有眼的,唐大壮不知咋说,后边来人拿锄头拿镰刀,他得守着分发锄具,完了要去公社开会,没时间和唐知综磨叽,说道,“要去就去,你今天请假今天的工分就没有,别到时候找我哭哭啼啼。”
唐知综眉开眼笑地诶了声,喊上钱大他们就走了,学费是以学期收的,唐知综揪着这学期过去快两个月,硬是要校长少收了他几毛钱,之后带着酒幺他们赶集,买肉买鸡蛋买衣服买鞋子,花钱如流水,酒幺很是担忧,“爸爸,我读书还有钱交学费吗?”又大了岁,酒幺的词汇量丰富了很多,唐知综保证,“有。”
现在的积蓄进城买房都不是问题,学费算啥啊。就算没钱,他不会想办法挣哦,酒幺就是杞人忧天。
各个生产队的人忙活春种了,挖田,垄田,撒秧,赶集的人少了起来,故而多是镇上的人在溜达,唐知综挺喜欢繁华地带的,有机会的话搬到镇上住他也乐意,但唐大壮要他去醋厂的事给他提了醒,常在路边走哪有不湿鞋,醋厂的人好多认识他,被认出来就麻烦了,所以丰田镇尽量少来,他去供销社买好必需品,然后又买了十多个包子,这才依依不舍的牵着孩子们回去了,以后还是去县里吧,街道更宽,物资更齐全,陌生人多,不怕有人认出他来。
唐知综走路慢,背着个背篓,走会儿歇会儿,越走越疲倦,昏昏欲睡的,走到村头就走不动了,搁下背篓,坐在石墩休息,酒幺扒着背篓,扯着嗓门喊,“石磊哥,石磊哥,快来哦。”
唐知综给予赞许的眼神,这孩子,机灵有眼力见,拍马屁又拍得恰到好处,不读书可惜了。
唐知综大手大脚惯了,次次赶集买肉是必不可少的,面上搭着几件新衣,唐石磊看得羡慕,“给钱大买的?”他爸总骂他是幺叔的狗腿子,殊不知他觉得狗腿子不够好,做儿子才爽呢,想吃肉就吃肉,想穿新衣服就穿新衣服,幺叔从不打儿子,这点他爸就差远了。
“钱大读书,总不能天天穿破破烂烂的吧,天气暖了,给他买了两套春装,背篓底下有肉,待会提到你家去,记得提醒你妈晚上煮,庆祝钱大入学的。”唐知综怕自己不把话说明白,转身余秀菊就煮来吃了,余秀菊不像唐知国老实,他晕倒在床的几天,高翠华给钱喊她买肉包包子,肉馅多的包子她们自己留着吃,馅儿少的就给他们送来,唐知综记性好,到现在都记着呢。
“好吶。”唐石磊抓起背篓,双手穿过绳子,“挺沉的,幺叔咋背回来的,以后赶集我送你去吧,累着你咋办?”
唐知综肩膀又酸又疼,有点后悔自己花钱讨苦吃了,揉了揉肩,望着不远处田里说话的唐知国和苏卫山,笑了,“成,以后我赶集喊你,你爸不会说你耽误干活吧?”
“不会。”唐石磊回答得斩钉截铁。
叔侄两有说有笑的,田里警告苏卫山好好管教儿子的唐知国脸色沉了下来,自己一把屎一把养大的娃尽便宜别人了,想想就憋屈,脸色不由得又黑了两分。
他面前的苏卫山吓得直打哆嗦,“我收拾过狗蛋了,他以后绝对不敢打钱大他们,知国哥,你要不相信我喊狗蛋来你看,屁股上的红印没消呢。”
叔侄两黏黏糊糊的进了竹林,依稀看得见模糊的身影,唐知国收回视线,板着脸说,“打没打是你家的事我不管,咱两家的恩怨众所周知,撕破脸谁怕谁还不知道,往后我再听说你们家谁找老幺家麻烦,就不是好言好语和你说了。”唐知国脸盘大,皮肤黑,面相有点凶,尤其生气的时候,很像过年贴门上的门神,苏卫山认怂,再三保证说不会,就差没对天发誓了。
瞧瞧他妈惹的啥事,明知唐家人不好惹偏要惹,不是活该吗?
认为叶英活该的不在少数,酒鬼活得够苦了,锅碗瓢盆都买不起的人要送娃进学校学知识,供个学生多难啊,像唐知综又懒又好吃的人,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怎么可能花钱送孩子读书,有钱留着买肉吃不好啊?
唐知综扯猪草全村人赶到欣慰,至于送钱大读书...村里人都觉得他不够聪明,苏家明显故意挑衅,他不接招就是了,犯不着为堵口气送钱大读书,终究还是太年轻,性格急躁了点,受不得人激,做事只考虑眼下,不想想以后。他哪有钱供孩子读书,还不是用高翠华的钱?高翠华手底是有点钱,村里人没眼瞎,从唐知综结婚,盖房子,里里外外开销都是高翠华掏的钱,高翠华哪还有多少钱,加之正月里又遭了贼,恐怕更没钱给唐知综了,唐知综自己不省着点,迟早还得回到借粮借钱的日子。
周凤怕的就是这个,她和唐知军说,“你找大哥说说老幺,有钱大抛小撒,没钱就到处赊账坑咱,咱又不是他爹他妈,凭啥毫无怨言的替他还债啊。”
唐知军想想是这么个理,“待会我就去和大哥说,媳妇,你看到老幺的背篓没,装满了的,你说妈到底给了他多少钱。”细细回想家里遭贼的情形,他怀疑柴灰里的钱是不是他妈拿走的,要不然老幺铺张浪费的钱打哪儿来的,近期没听公社有人说老幺赊账的事啊。
“妈给多少钱不会和咱说,有机会我问问大嫂,养老看病的费用几家人平摊,积蓄是不是该分咱点,多的不要,钱大读了书,石康也得读书吧。”虽说石康年纪小,还得等四五年,有的话说在前头比较好,免得到时候撕破脸难做人,他们这辈就不计较她偏心老幺了,但石康读书是大事,不能耽误他。
周凤嫁给唐知军时攒了不少钱,但已经花得七七八八了,供石康读书的话,日子肯定紧巴巴的,无论如何得找高翠华哭穷。
她的想法和余秀菊不谋而合,余秀菊是个勤快人,天不亮就起床给全家煮饭,早早就出门上工,冲着她勤快劲,唐大壮给她安排的是挑粪的活,工分算高的了,收工后她就急急忙回家煮饭,她不放心儿媳妇,粮食锁在自己屋,每顿吃啥,煮多少米都她说了算。
她刚淘米倒进锅,石磊就提着块肉回来了,用不着说也知道唐知综买的,余秀菊涮了涮淘米的瓜瓢,把最后几粒米倒进锅盖上锅盖,盯着石磊手里的肉出了神,挑粪时有几个走在后边的妇女就明里暗里打听唐知综的家底,拐弯抹角询问唐知综手里的钱哪儿来的,余秀菊明白她们的意思,自己也犯嘀咕,往年高翠华会偷偷给唐知综钱不假,但每次给的不多,多是够唐知综喝酒而已,以致于隔不了多久唐知综就偷偷找高翠华哭穷。
高翠华的想法她也懂,唐知综攒不住钱,手里有多少花多少,多给他钱的话他照样两天就没了,故而抠着每次少给点。
而这次,高翠华似乎给了很多,年前到现在,唐知综手里没缺过钱,时不时去镇上买肉,平均半个月吃次肉的频率,和以前的地主生活差不多,更别说把钱大送去读书交的学费了,她猜测高翠华是不是把所有的钱全给唐知综了。
逢唐知国从外边回来,余秀菊喊儿媳妇烧火,自己走了出去,小声和他说了唐知综买肉的事,“知国,你有没有问过妈,她是不是把棺材本全给老幺了?”
唐知国刮裤脚的泥,说道,“有啥好问的,咱分了家,她的钱想给谁就给谁,妈的钱咱就甭惦记了,老幺肯重新做人比什么都强。”
“她给老幺我没觉得啥,她总得给自己留条退路吧,她有个生病啥的,虽说咱几家凑钱,凑不出来咋办?自己手里有钱心不慌啊。”余秀菊想得多,高翠华把钱全给老幺,以后有个啥就得全靠她们几家,石磊结婚了,很快会有孩子,石林过两年也该找对象了,还有石森,花钱的地方多的是,总不能把钱全给高翠华花了吧。
唐知国弯腰放裤脚,不以为意,“妈年纪大了就由着她吧,她心里不痛快,躺床上喊死喊活的更麻烦。”以前唐知国或许会怨恨高翠华给老幺钱,最近看老幺背着背篓扯猪草,他挺感慨的,或许以前就是老幺太穷了,看不到生活的希望,懒懒散散的过天算天,如今手里有了钱,整个人容光焕发,干活啥的比以前积极多了。
穷久了会穷出病来,老幺没准就是那样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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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于 2022-04-25 16:4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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