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实证明,盲目相信旧时代的浪漫史诗不是什么值得学习的事。
以前的“公路旅行”已经离他们很遥远了。虽然萧霖恬不知耻地用了这个词,但宁山月觉得公路旅行至少开的得是汽车,萧霖的破摩托车虽然完美融入在垃圾站工作的D等公民行列,但灰扑扑的排气管、破了个洞的后座以及挡泥板上大大的汽修店广告实在是和“浪漫”搭不上边。
做贼似地从后门里溜出来,宁山月紧张兮兮地环视了一圈有没有摄像头,然后被萧霖提醒她的芯片有定位功能,不过只要不是跑的距离太离谱就没人有闲心整天盯着。
“如果要随时掌握这个国家所有人的情况,他们得在每个区都布置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的计算机。”萧霖把头盔抛给她,“那些都是骗你们的,别上当了。”
宁山月还是将信将疑。“那你的那些……同伙怎么被抓到的?”
“因为他们蠢。哦,还有一部分根本不是我们的人。”萧霖嗤笑一声,“反正都是戴上头套拍拍电视片,是不是他们抓到的无所谓。”
叛乱分子的惯用伎俩:颠倒黑白。可宁山月还是忍不住顺着他的话往下思考,没错,从小到大在电视里看到的叛国者都是戴着头套被押送和处决,治安科只会公布每个季度处理的犯罪数据,反正都是严厉打击,人们生活越来越安定,也没有人会去深究。可是你猜怎么着——一个活生生的叛国者就站在她面前呢,肌肉精壮皮肤光洁,用他的话来说叫帅得人神共愤,完全没有电视里那副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的狼狈样儿。
“上车,宝贝儿。”
宁山月对他随意的称呼提出了强烈不满。“你别乱叫——我又不是你什么人。”
“对对。”萧霖一边敷衍一边一把揽住了她的腰,将她捞上后座坐好,接着贴在她耳边说:“我们只是一夜情,嗯?”
宁山月恼羞成怒,一巴掌重重扇在了他的头盔上,拍得他向前一跌,大笑着拧动了油门。摩托车发出呜的一声长啸,沿着尘土飞扬的公路窜了出去。
光明国的首都位于国土的中心,是一个标准的圆形,有一条环城公路围绕着它,再往外是形状崎岖的郊区地带,排列着大学城、工业区和高级住宅,被区界墙严严实实地围起来,进出每一个关口都需要经过严格的证明程序。各区之间也有界墙相隔,跨区来往只能乘坐专列火车,还需要通过层层审批,有的人甚至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家乡一步,也没有这个必要——他们只需要在自己的位置上从事好自己的工作就行。宁山月很少有这种奔驰在路上、望着周围的景色被飞速抛在身后的体验,在经过一片自动化农业园区时甚至连害怕都忘了,着迷地盯着一排排白色大棚次第染上橙红的光彩,洒水器发出轻柔的沙沙声,将炫目的水珠喷向天空。
“看到了吗,界墙在那,还远着呢,我想进这地方来可不容易。”萧霖指着远处天边镶的一道黑线喊道。
宁山月努力眯起眼睛却什么也没有看到。”我不知道……界墙外面有什么?”她问。
萧霖斜了她一眼。“你不会想知道的。”
话音未落他就突然加速,宁山月尖叫一声,不得不从抓两侧的把手改成了抱住他的腰。男人的腰很结实,她早就领教过了,隔着衣服都能摸到肌肉,仔细感受的话还能触到心脏的震动,一阵一阵,有节奏地一路敲打到她的胸腔。
口干舌燥、血液涌流、双手颤抖……有些像那种被称为“兴奋”的情感。
从环城公路进入首都城区也需要经过卡哨。两个身着统一红色制服、神情肃穆的卫兵站在路中央,稀稀拉拉的几辆车排队通过电子门的扫描。宁山月隔着老远就看见了那黄黑相间的标志牌,紧张得手心冒汗,萧霖却只是轻车熟路地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小圆片,在两人肩上各粘了一个。他们连头盔都没有摘,沐浴在红光下时宁山月绝望地闭上了眼睛,却只听到了轻快的滴声,绿灯亮起,报出了两个陌生D等公民的名字。
“干扰器。”摩托车慢慢驶入城市道路时,萧霖用嘴型对她说。
可宁山月根本不关心,她的注意力全被眼前光怪陆离的景象吸引了。
最先进入她眼中的是城市中心那座巨大的监视塔。它是如此之高,以至于在几千米外都能望见那庄严的塔尖,犹如一颗光辉灿烂的启明星悬挂在空中。夜逐渐沉降下来了,种种人类创造的光电开始突破黄昏的灰幕现出身形,街道被金黄、淡紫和幽蓝的彩光点缀,方正的大厦、奔驰的车流、举止优雅的人群终于从宣传片里走出来扑向她。首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A等和B等公民才能进入的地方,这里没有愤怒、冲动和犯罪,人类最先进的文明在这里得以重现甚至进化,而这一切都得益于光明国伟大的制度——
宁山月目不转睛,想到这就是她日后可能生活的地方,更加感到热血沸腾了。但萧霖不敢带她进入市中心,他的破车在一片衣着华贵的公民中间也显得太过显眼,他们只穿过了一条大路,绕上了人迹罕至的城东区。这里坐落着一些大型的家具城,一到晚上就会变得格外冷清。
“看什么呢这么入迷?你们不都是在这种地方长大的么?”
宁山月摇摇头:”我是G区人。”那地方只有市中心象征性地修了一小片购物广场,还时不时会断电,理由是经费紧张。
“哦,那是挺惨的。”萧霖开玩笑道,“都住在笼子里了,还不能选一个条件好一点的。”
宁山月已经懒得吐槽他的反叛发言,专心把城市的景象刻印进眼里。见她不说话,萧霖耸了耸肩:“算了,本来想带你去个好玩点的地方的,既然你喜欢看这些——”摩托车猛地一个转向,拐进一个弯道,宁山月不敢抱怨,但他能感到少女抱在他腰上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。
虽然是光明国教出来的蠢小鬼……但这副懵懵懂懂的样子,也还挺可爱的。
他带她去了电视塔。
说是电视塔,其实只是电视塔的后山而已。新闻出版行业早已收归国有,电视塔附近有治安科的重兵把守,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。不过萧霖他们大概就是准备来这里搞破坏,根本不在乎,宁山月也不关心他在鼓捣什么东西,爬上陡峭的盘山道后老旧的摩托车就熄了火,她迫不及待地跳下后座,扒着围栏朝山下望去。星罗棋布的光点被人工河分成两块,又被车流织成的光带连接起来,在地上形成一片星空的投影。喧嚣的声音被山风过滤得无比空旷,身后的萧霖倚在摩托车上,缓缓地吐出一个劣质烟圈,只有脸侧映着一层珠光,她突然意识到这趟旅途是多么荒唐,没有起因也没有目的地,唯一的元素只有这个男人。
说是补给她一次约会,但这世界上不会再有任何人带她来这种地方。
她突然对他以及他身后的世界产生了好奇。
“萧霖,你出生在……‘外面’吗?”
萧霖挑了挑眉毛。“不,我以前是E区的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要离开这里?”
“这里?你是说这个国家?因为我不喜欢。”
宁山月愣了一下。“不喜欢?”她还以为会有什么可歌可泣的悲壮故事,比如亲朋好友被杀了要回来报仇,或者因为什么重大事故对政府怀恨在心,旧时代的恶人不都是这样吗?
“对啊,我不喜欢,那么大个地球多的是地方能活。”萧霖奇怪道,“这不是很简单吗?”
宁山月哑口无言,他给她的冲击力太大了,她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消化。萧霖接着将烟头踩在地上碾碎,长长地呼出一口气。
“你知道……你们根本没有像人一样活着吗?”
他的话从风里飘过来,缠绕在她耳边。宁山月猛地回头,看见了一张被烟雾模糊了的脸, 直勾勾地盯着自己。
“那是什么意思?”
“还不明白?你觉得在那狗屁管理科被他们折腾比跟我做爽?”
“那不一样!你那是强奸,是无耻的伤害!管理科是、是——”
“是吗?你们管这叫什么,性行为?在旧时代这叫做爱,你知道吗?”
宁山月激动得脸颊通红,她无话可说,也听不下去了,她想起今天出来的目的是告发萧霖,其实在这里是最好的机会,不远处就有卫兵,她只要开口大喊——
萧霖却突然从身后推着她的背。“行了,接下来的事你不必参与,回去做你的好学生吧。”
“什么?等等,你到底——”
“你坐地铁回去吧,前面左转就是下山的景观路,走到底就是地铁站,你可以刷自己的卡。我不能——”
萧霖话到一半,一道白光猛地刺穿树丛,将两人隔开。紧接着警笛的尖啸划破夜空,红蓝的狰狞灯光在他脸上乱闪,有人在用喇叭高喊,杂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他们。
刀锋一样的男声透过扩音器传了过来。
“叛国者1022号,公民宁山月,立刻原地蹲下,双手抱头,你们被捕了!”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你萧哥六十公斤体重一百二十公斤反骨,请大人们不要对他有酷哥滤镜,他就是城乡结合部社会人脸长得非常好看版
but,出来混总是要还的
真的没想到大人们如此抬爱啊啊啊磕头跪谢——我昨天才加更过怎么今天又要加更.jpg 我真的以为我会糊的所以存稿所剩无几了,以后如果更不过来我就欠着了我打个预防针先(?)
更新于 2023-03-12 16:14
A+
A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