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此美貌,的确只有金枝玉叶才该有。
牛五郎自认为见多识广,什么样的美人他都见识过了,今年才不过十八,家里小妾便有八个,个个貌美,但同人家公主一比,他那些小妾都成了狗尾巴草,一个个的蔫了吧唧,实在没法子看。
顾湘微微扬眉,却是不看那书吏,也不打算在此判这个官司,问这些原委,只道:“你们可是要当街打架?”
王知县特别有眼色,肃然道:“当街打斗,双方都杖责二十。”
牛五郎瘪了瘪嘴,瞪了书吏一眼,也不打了,调头就走,王知县哼了声,到也不阻拦。
这时,那书吏才上前一步,恭敬道:“见过公主,见过县尊,属下刚才见那牛五郎对身边使女动手,一时义愤,便替那使女挡了一挡。”
王知县笑看了他一眼:“应对得到好,刚才没说话,你若是同他争执起来,便免不得要罚一罚了。”
第七百七十九章 资格
本朝对官吏向来是高薪养廉,给钱给得痛快,可有一点,管制也严苛。
今天此书吏若是真和人呛呛起来,又真动手打了人,那说什么也要挨一顿罚。
肖思明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拢了拢头发,低声道:“我就是有时候,话到嘴边了,偏偏说不出来,到不是故意没吱声。”
王知县:“……”
肖思明连忙咳了声,郑重对顾湘和王知县等人道谢,才提了手中的食盒告辞而去。
秋丽啧了声,盯着书吏的背影看了半晌,总感觉别别扭扭的,忽然道:“最近咱们撞见这书吏的时候好像有点多?”
到也不至于说抬头不见低头见,可仔细想想,似乎总是遇见,像什么修城墙时他和人一起抬着砖木下来,正好堵了顾湘的路,双方你推我让个半晌才错开继续走。
还有,每次顾湘去县衙后厨那边看消息墙,翻阅意见册子时,总一翻就翻到这书吏的意见。
他的字写得远超过旁人,特征明显,用不着留名也知道那确实是他所书,而且每次意见都提得特别有创意,例如昨天自家小娘子炖了一大锅乱炖,把鸡头,鱼头,猪肺,猪大肠,各种杂碎了些剔骨肉什么的,并各种菜一层一层地铺盖了一大锅,上头再贴上饼子。
整个炖出来味道浓郁,鲜美可口,老百姓们吃了简直觉得特别值,像这么丰足的肉,换成他们自家去做,先不说买不买得起食材,光是这各种调料,便谁也舍不得放得这般豪气。
人人都夸赞,唯有这书吏竟然挑了三大张的刺,从火候到咸淡,甚至连贴饼出锅的时间他都有意见。
顾湘看了看,都不能说人家是在胡乱挑剔。
像这类大锅菜,食材都是有什么用什么,顾湘一个人也不可能盯着所有的灶台,配料虽为她配,可锅里下什么食材,下多少,每一锅都略有不同,总归还是有些锅里出来的乱炖,略有点不完美。
秋丽想到这些,也不知为何,从心底深处升起些许愤怒,就因为这个,县衙那些无聊的衙役,还有外头某些人,影影绰绰地暗中议论,猜测公主和这小子有私。
她不禁咬牙怒道:“呸,从哪冒出来的小后生,这么会找存在感!”
顾湘:“……”
还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,秋丽竟然也会说这些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话了。
“行了,回吧。”
顾湘笑道。
小书吏挺有意思,可顾湘没心情和人家玩,实在是事务繁杂,太忙。
到不能全怪秋丽她们紧张兮兮,顾湘最近听过县城里有些闲杂人等议论她,到也没人敢正大光明地说些什么,反正就是乱七八糟的言语而已。
有人说她自幼养在乡下,沾染了一身坏毛病,行为不检。
也有人说她好出风头,争权夺利,惹人注目。
生在世上,哪有不让人说的?
秋丽一干小丫头却个个都是阴谋论,认为这是幕后黑手又耍的计谋,要坏了公主的名声。
“固然对公主没甚大碍,可它恶心人啊!”
换了旁的心思敏感的姑娘,光是那些指指点点,闲言碎语,就足以让人承受不住了。
“肯定是幕后的那人,见武力打压不住小娘子,就故意闹出些鸡毛蒜皮的事,让小娘子不痛快。”
秋丽怒道。
顾湘失笑:“我可没有时间去不痛快。有难受的工夫,我们不如多看几份文书,多定几个计划,多想想怎么筹集粮草?”
真正开始做一件事,顾湘才发现原来做事这么难。
她到县城,唯一要做的就是让县城里百姓平静下来,能挨过这一劫,可就这一件事,却是千头万绪,每天别管处理多少事务,前面却还有无数的事在等着她做。
事情仿佛无穷无尽,永远都做不完。
顾湘那点努力挤出来的能摸鱼的时光,绝不肯用在听外头的闲言碎语,然后伤春悲秋上。
她宁愿喝茶吃点心睡觉。
连欣赏美男子挖空心思,用尽手段来接近她,这么有意思的事,她也没多少精力去做。
顾湘在这方面,多少还是有些挑剔,在她面前耍小心思,还能让她乐意装糊涂陪玩,那至少也要是安国公赵瑛这般水准才成。
那小书吏可还远远不够资格。
一行人调头缓缓往县衙去,秋丽扶着自家小娘子,背着人时,心下也好奇:“小娘子是怎么看那小书吏的?我看他长得到挺俊俏。”
“俊?”顾湘摇摇头,“你们见人还是见得太少,回去叮咛家里的女孩子们几句,我肯定不反对她们找婆家,不过眼光都养得挑剔些,我这辛辛苦苦养出来的大白菜,总不能随便哪跑来只狗,糊弄几句就能啃上一口。”
秋丽:“……”
“对了,这牛家是不是寿灵县最大的粮商之一?”
顾湘一转念,轻声问道。
王知县点头:“是,我也打过他们家粮仓的主意,但一直见不到真神,和底下一群二愣子周旋了许久,闹得我脑袋都疼。”
顾湘叹道:“想从人家口袋里掏粮食,本来也难,谁愿意平白无故地送便宜给旁人,不过总归还是要想想法子。”
一行人不由沉默,王知县深吸了口气:“惹急了我——”
顾湘扬眉:“我们可不是土匪。唔,此次要是帮着那小书吏真和牛五郎打起来,怕是又得罪了人家一遭,现在县衙和牛家闹翻脸,牛家自是讨不了好,可我们也不会占多大的便宜。”
王知县苦笑:“我也不想同他们交恶。”
最近县城各种事务千头万绪,最棘手的问题,还是粮食短缺。
顾湘调味的技巧不敢说天下无双,可糊弄下寻常百姓的味觉,那是一点问题都无,就算是粗粮糙米,野菜草根,各种与好吃无缘的食材到了她手里,混上各种高汤,那滋味也能让平时山珍海味的人夸赞,也就是她有这样的能耐,县城缺粮的状况才没显得太严重。
可这一座座空空荡荡连老鼠都不来的粮仓,却让人心里始终提着一口气。
别看如今整个县城瞧着安定祥和,可一旦粮食彻底没了,那这安定便如泡沫一样虚无。
第七百八十章 聪明
常平仓里粮食少得可怜巴巴。
顾湘面对如此凄惨的状况也是无语,苦笑道:“说起来,这秋收刚过,这粮税才收过,你们——莫不是都贪了去?”
周县尉从鼻子里嗤了声:“要是我贪的到是好了,都到了这份上,我们要真贪了这些粮草,怎会不赶紧把这缺给补上?又不是傻子,要钱不要命的。”
“今年的粮食刚收上来,都没入库就让上头弄走,说是先送去西边应急。讷,就给了一堆白条子。”
所以,粮税算他们已经收过了,可粮食一点都没入库。
王知县脸色也极难看:“都说种老相公的清泉城断了炊,延州方便也颇困难,我也是……担心朝廷供应不上军粮,再闹出事,就没阻止运粮官把粮食弄走,哎,实在没想到周围十里八村的粮食,全让他们阳奉阴违的给糊弄了去,回来还骗我们的粮。”
顾湘:“……”
这便是这个时代消息不够灵通的弊病了。
顾湘无奈道:“那就只能想办法从这些乡绅大户豪商身上再想想办法。”
县城存粮实在少,就算像她这样极力节省,什么野菜之类丝毫不肯浪费,可也不是长久之计,要喂饱所有人的肚皮,到底需要些进账。
整个寿灵县,如今还好好留在县城的大粮商,一家就是这牛家,令一家姓赵,也不大好打交道。
这两家目前是一点动静也无。
王知县早前就同他们沟通过,只连当家人也没见到,老赵家的说是家主病了,牛家说,老家主刚病死了一个爱妾,他老人家哀大莫过于心死,实在没精神见客。
当时土匪围城,王知县实在没精力和他们纠缠太过。
而且这两家都是豪商,家里养了不少家丁护院,听说还收容了好些江湖高手在家,就算是动武,也有些得不偿失。
何况,目前来说根本不可能会动武,说到底人家牛家也好,赵家也罢,又没抓到人家犯法的实证,凭什么用武力胁迫?
老狗到是说过,牛家这少当家牛五郎,背地里和他那群狐朋狗友闲聊,偶尔也要说几句县城要让土匪给攻破了,他立马就投了土匪,顺手卖了姓王的当投名状。
可人家不过是私底下说说,难道还能因着这个,就直接定罪?
这些时日,王知县没时间,老狗他们却是已经把县城那些大户人家的底细都摸得清清楚楚。
牛家背景很不干净,祖辈上是绿林道上的人,到了父辈上才在县城安家落户。
为了洗白,修桥铺路之类的事没少做,在寿灵的名望还算高。
不过他家老太爷心思深沉得很,虽不在做绿林道上的生意,家里却收容了许多同样不想过刀头舔血日子的黑道人士。
现在牛家那些家丁护院,大部分都是江湖高手,便是军队直接上前围剿,打败他们或许不难,想把人一网打尽,却肯定不容易。
顾湘回了驿馆,也没放王知县他们走,把人抓来干活,顺手拿出牛家,赵家的相关资料来看。
看了半晌,顾湘不禁笑道:“这牛老当家,确实很聪明。”
皇城司收拢了天下各种讯息,虽然主要还是盯着朝堂,但江湖消息方面也算灵通。
这两年,皇城司的探子们争相拿皇城司的那些卷宗来哄顾湘,给她增加素材,好让顾家小娘子能写出更精彩绝伦的故事给他们看。
像这帮小探子,经年累月潜伏在各个犄角旮旯里,日子过得寂寞至极,通常一年到头也没人说话,全靠各地搜罗的话本子消磨时光。
顾家小娘子写的话本,无疑都是其中上上之选。
尤其是得了他们给的卷宗以后,顾湘写得各种故事就越发贴近皇城司这些探子们的生活,代入感极强,所有探子都特别喜欢。
要是哪一日没看到顾湘的新连载,那一整日都精神不济。
虽说顾湘看得肯定不是皇城司的绝密卷宗,但对于一些陈年旧档,是任她取用。
这些卷宗里就不乏年轻时在绿林道上称雄,压得同辈黯淡无光,结果老了以后金盆洗手,却是得四处逢迎装孙子,时时刻刻战战兢兢,生怕被仇人寻上门。且官府也很难将他们视若寻常百姓,但凡是出了事,必定先找到他们头上,一个不好就招是非。
若如此谨慎着,能得以终老,便算幸运至极,更多的却是最后落不到个好下场。
更新于 2024-02-10 15:4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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