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番火车站破旧不堪,砖垒的一层候车室想要学习欧式风格却又学得丝毫不像。“龙番”两个大字矗立在一层候车室的房顶上,被风一吹摇摇欲坠。站前广场更是混乱不堪,各种衣衫褴褛的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可以避风的灌木之中,还有很多面色黝黑、拿着破碗和拐杖,到处行乞的乞丐。站前广场没有任何商店,甚至没有路灯,人们只能借助月光来分辨方向。其实,说是站前广场,它既不广,也不像个场。整个广场大小估计只有现代的龙番高铁站广场的十分之一大小,广场的路面是年久失修的水泥路面,坑坑洼洼,一不小心就会被绊个踉跄。广场外面就是龙番的城市道路了,也是破旧不堪的水泥地面,路上甚至看不到任何车辆。
怪不得顾红星到了沈阳,会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呢,原来这个年代的龙番,真的就是个有楼房的农村吧。
“我们,去哪儿?”冯凯咽了口唾沫,问道。
“回家啊。”顾红星说道,“我给局里发了电报,局里回话说让我们休个礼拜日,后天再去报到。”
冯凯心里想,你倒是有家,我去哪儿呢?
顾红星很敏感,像是看透了冯凯的心思,于是说道:“我听说你家在镇上,很远,家里又没别人,这大半年了,估计也住不了。不如你这两天就住我家吧,礼拜一局里肯定会给你分宿舍的。”
冯凯心中一阵暖意,他一直害怕孤独的感觉,所以一直很黏顾雯雯。他心想,老丈人顾红星不就是我的家人嘛,于是一点也没客气地同意道:“那我们怎么去?”
“走去啊,还能怎么去,很近的,就十里路。”顾红星背起被褥,领头走去。
“十里路!”冯凯知道现在的这副身躯速跑五公里轻轻松松,可是他的精神却没那么轻松。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,又要在大冷天走这么远,他实在是懒得动了。不过,在这个交通不发达的年代,还能怎么办呢?
也就走了半个多小时,他们来到了政府大院里,里面有几栋三层的红砖楼房,在周围的平房中很突出。冯凯知道,这是到了顾红星这个干部子弟家了。
“红星回来了!哎呀,你怎么晒这么黑啊!这大半年,累不累啊?”顾红星的母亲打开门就把顾红星紧紧抱住,上上下下地打量,“接到你电报我就天天在盼着了。”
“挺好的,公安队伍果然锻炼人,壮实了不少。”顾红星的父亲坐在客厅饭桌旁,端着一张报纸。
原来这就是顾雯雯的爷爷奶奶,冯凯在相册里看到过他们年老的样子,和现在相比截然不同。在他们的面前,自己的老岳父也只是一个普通家庭的远归的孩子。冯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很感动,加倍思念起顾雯雯和自己的父母来。
“这是冯凯,我同事,这两天住我们家。”顾红星说道。
“好的,这就是小冯呀,在学校里你一直照顾我们家红星,真是谢谢你呀!他写信回家总是提到你,在这里住千万不要客气,就当成是自己家——我马上去把客房收拾出来。”顾红星母亲很热情。顾红星和他妈妈的性格差太多了,冯凯想着。
“妈妈,你不上班了吗?”顾红星有些不好意思,转移话题。
“是啊,出了那事情之后,就让我退了,正好,我也该休息休息了。”
母子二人一边聊着,一边去收拾房间了。这个三室一厅的小房子,在这个年代的城市里,已经算是豪宅了。
“以后你还得多照顾照顾那小子。”顾红星的父亲伸出手来和冯凯握手,说,“这小子性格有缺陷,你多指点指点他。”
“啊。”冯凯一时恍惚,不知道该随顾雯雯喊眼前的这个中年人爷爷好呢,还是该喊叔叔好,“好的,您放心,保证管得妥妥的。”
第二天一早,冯凯早早地就出门了。他想让这一家三口好好聚聚,同时他也想一个人好好看看这座陌生又熟悉的城市。
街上几乎看不到汽车,人们出行都以自行车为主。接近年关,街上的行人不少,不过不论男女一律穿着灰色或者绿色的中山装或军装。走上了长江路,这是龙番市的主干道了,和二十一世纪长江路边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和宽敞的12车道柏油马路相比,现在的长江路边只有零星的三层小楼,其余都是以平房为主。马路倒是修成了柏油的,但是狭窄得多了。整个市区比现代的龙番市区要小三分之二,冯凯只走了几公里就感觉已经横穿了市区。冯凯走到市民广场旁边,放眼望去,心中有一丝不甘。没有霓虹,没有色彩,这个时代几乎就像是昨晚在顾红星家看的12吋黑白电视。好在供应站的楼顶上,有一面鲜红的五星红旗正在随风飘扬,像是告诉冯凯,这一切都是那么真实。是啊,那面旗帜就是冯凯心中的方向和希望。
过了中午,冯凯找了很久,才找到了一家国营的饭馆。他要了一盘炒菜和一份面条,花了一块五,有些心疼。在二十一世纪,陶亮一直是一个大手大脚的人。家里条件优越,养成了他乱花钱的陋习。在学校同学聚会时,他从不吝啬,每次都是由他来买单。来到了这个时代,因为缺肉少油,开始他总是吃不饱,所以就花得多、买得多,等到了月底他数着粮票和工资才知道,不节约还真的过不下去。也在这种时候,他才能体会到在二十一世纪没有体会过的“月光族”的艰苦生活。
更新于 2024-03-25 15:28
A+
A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