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刚给漆黑的屋子埃个点上蜡烛,一本正经地说:“仙门弟子哪有不住在门派的!”
第五君微微一笑。他缓缓起身,看大刚把桌面好一个擦,然后才把身上的小包袱解开,兴高采烈地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摆出来。
“这是我爹给咱们准备的晚饭!”
第五君笑容一顿,慢慢从诊床上下来。
不过一年以前,他还是辟谷的,灸我崖内没有厨房,他也从来没有操心过大刚的伙食,到了饭点都让他自己去找街对面开茶水摊子的他爹。
可如今,能辟谷的变成了大刚,而他凡人之躯不得不依靠五谷杂粮,大刚却一直悉心照料着,从没让他饿过肚子,每顿饭都陪他吃。
现在还要让茶水摊老刘再多照顾一人。
第五君脸上的笑意很难挂住。
师徒二人对坐吃饭,大刚虎头虎脑地,大口吃得很香。
第五君心中不是滋味,又顾及着自己胳膊上新添的伤口不被发现,整顿饭没动几筷子。
等大刚放下筷子、打了个饱嗝,第五君伸手摸了摸大刚的脑袋,说:“你还是多陪陪你爹吧,仙门弟子尽孝的机会不多,应当珍惜。”
大刚使劲点头,脆生生地说:“我知道的师父!这不是也回来了嘛!离得近,天天都能见到啦!”
第五君笑了一下,接道:“那以后还是跟从前一样,你就到街对面,去陪你爹吃饭。”
大刚一下愣住,下意识就说:“那师父怎么办?师父现在……”
他话没说完就住了口,紧张地瞪着第五君。
第五君笑得云淡风轻,他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,说:“以后师父要是不在了,你还是要找你爹吃饭的。”
大刚的眼圈瞬间红了,不过须臾,第五君就眼睁睁看见豆大的眼泪砸了下来。
第五君心里难过,但他不得不这样说。
他活不久了——灵脉与寿命息息相关,仙门弟子一旦灵脉被毁,即使是当场暴毙都不足为奇。曾经只有左手灵脉断了的时候,他就抱着多活一天是一天的想法,现在的情况只能更加糟糕。
他剩下的时日肯定是不如茶水摊老刘的,大刚得早点习惯。
第五君看着大刚的眼睛,说:“师父对不起你。”
他伸手想要给大刚擦眼泪,大刚却把头别了过去。第五君的手慢慢收回。
“师父什么都不告诉我。”
大刚小声喊着,拿胳膊粗暴地抹掉泪水,“我已经长大了!”
第五君一愣,然后笑眯眯地说:“嗯,你已经是灸我崖的掌门了。过去的一年,灸我崖掌门做得非常好。”
大刚的泪水渐渐止住,但还是泪眼婆娑地看着第五君,语气里带着微弱的怨怼:“师父,你不能抛下我。”
这句话跟矛一样一下戳进了第五君的心窝子里。
烛火摇曳下,他恍惚在刘大刚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。
几年前,他也对司少康说过这样的话。
第五君垂下眼帘,手指勾了一缕自己的白发。他思考着,将发丝捻了捻,说:“大刚,你要不要听你师祖的故事?”
大刚的眼神飘向长案之后的那个灵堂,那上面就有司少康的牌位。
他点了点头。
第二日。
刘大刚在中午时分走出灸我崖,先去陪他爹吃了个午饭,然后装作闲逛的样子在灸我街上溜达。
快走到街角的时候,他放慢脚步,在一个水果摊前驻足,买了许多种新鲜水果,装了好几兜,用余光瞥着不远处悄悄看他的善扇山道童。
大刚眼珠一转,拎着水果转身,等善扇山的人从拐角露出头来的时候,猛然回头,喊道:
“我看到你了!”
善扇山右护法章幼龄本能地想跑,但脚步却顿住了,脸上神色有些尴尬——刘大刚那一嗓子让整条街的人都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他了。
于是他走了出来,甩开手中折扇不尴不尬地摇着。
大刚小步迎上去,真诚又兴奋地对他行礼,说:“果然是善扇山道友!我师父说了,想请你们去灸我崖小坐,感谢你们一路相送。”
章幼龄想了片刻,说也好,然后打了暗语将另外几名善扇山道童都叫了过来,跟着刘大刚走回灸我崖。
街坊邻居都看直眼了——刘小道长作为灸我崖的小掌门,年纪轻轻医术高明,在蓬莱岛东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,他身后这几个小道童又是哪儿来的?难道他这么快就开门收徒了吗?灸我崖果然厉害!
善扇山一行人自然不知道他们被编排成什么样,只目不斜视昂首挺胸往前走,自以为颇有气势,但因为个头比大刚还要矮,看上去过于可爱了些。
作者有话说:
最近两周是期末,有考试有论文,更新慢一点……(轻轻给大家跪下)
第242章 谶语(三)
章幼龄一进到院子里,灸我崖的清贫就扑面而来。他仰头看了眼悬挂在湿乎乎的风里的红布招,没做什么反应,领着门下弟子在刘大刚身后走进古旧的吊脚楼。
一楼就是一间打通的诊室,摆了诊床,旁边架子上放着艾条、银针、纱布等等用具,整整齐齐的,在不算明亮的光线下显得十分通透。
有股淡淡的香火味。
章幼龄顺着香味的来源看向那张长案,果然就见那后面是个小灵堂,其上有数个牌位,还有一只香炉,正袅袅升烟。
更新于 2024-05-07 14:56
A+
A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