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灵仪抱着剑,抓着钱袋,独自行走在寒风中。“故友……”她念着,叹了口气,又站住了脚步。“也有四五年了,”她想,“也不知她是不是还活着。”
想着,她又低头看向了自己手中的钱袋。如果她当年没有穷困潦倒到这般地步,或许,她就可以及时赶去。不至于耽搁在这洛阳城,错过约期,从此断了音信。
早知如此,她当初无论如何都该拼命过去的。
崔灵仪一路想,一路走,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宜人坊附近。她立在街口,远远地望着街角的杂草堆。很显然,那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。
她有些失望,只垂了眼,转过身去。“总是来迟一步。”她想。也不知那小姑娘在埋葬了她妹妹之后又会如何?是回家吗?还是如她一般,流浪天涯?
崔灵仪不愿去想,只调转了方向,在月光下缓缓走着。冷风一吹,她忽然又响起了癸娘来。她实在是诡异的很,可崔灵仪却也不想撇下她不管。一来,是她的确开始好奇这女子的来历;二来,她也的确是需要人照顾的。
崔灵仪想着,停了脚步,在街巷间环顾四周。亮着灯的人家总是分外显眼的。尤其是在这乱世,还有钱点灯,想必家里也不会太过落魄。
于是,第二日,当缩在神像边的癸娘渐渐醒转时,她还觉得一切没什么不同。可她刚把腿伸直,她却觉得不对了——她好像碰到了什么。
“崔姑娘?”癸娘反应过来,唤了一声,“你何时回来的,我竟不知?”
“你睡得很沉,”崔灵仪说着,又没忍住补了一句,“我看你能掐会算的,怎么还要问我?”
癸娘只是微笑,并没有说什么。崔灵仪见她没有主动解释,便也不再问了,只道:“你脚下的,是一双布鞋,新做的,底子厚,耐穿。如今天冷,这个也厚。等天热了,再给你买双薄一点的。”
她说着,又拍了拍手边包裹,道:“这里是一件袄子,松绿色的。你衣服破了,捱不住冷风。本想给你买一整套冬衣,可你身材高挑、手长腿长的,一时竟买不到现成的,只得先去找了裁缝。裁缝说她手头正做着一套,可以改一改,赶赶工,今日下午便能做好。我让她先做这一套,又定了两套换洗的衣服,应该是够了。”
癸娘默默听着,又不觉抚上木杖。待崔灵仪说完,她才垂眼道了一句:“多谢。”除此之外,她什么都没多说。
崔灵仪见她没有多说,便只问道:“对了,那夜,我听到你们说到我的剑……这剑可有什么问题吗?”
癸娘听了,只微笑反问道:“崔姑娘,这剑,可是祖上传下来的?”
“嗯。”崔灵仪应了一声,又道:“先祖上过战场,这把剑便是他的佩剑,跟着他建功立业。后来,虽家道中落,但此剑仍在,代代相传。及至我这一辈,家财散尽,只剩这一把剑了。当年我把能当的都当了,留这一把剑,只为防身。行走江湖,这把剑便是我最后的依靠。若有人想欺负我,我便先要了他的命!”
崔灵仪难得话多起来。
“这便是了,”癸娘说,“这剑,沾了太多血腥气,杀气太重。鬼神见之,也要回避……”她说着,顿了一顿,若有所思。
“嗯?”崔灵仪知道她还有话没说完。
癸娘微微闭了眼,又轻轻笑了,这才慢悠悠地说道:“有剑如此,可斩鬼神。”
“哦。”崔灵仪反应平平:“看来,我留这剑,是留对了。”她说着,放下剑,站起身来,走到癸娘面前,又蹲下拿起了那布鞋。癸娘的脚上已经一点儿伤痕都没有了。
“我带你去住客栈,我们好好吃一顿,再洗个澡,”她说着,帮癸娘穿好了鞋子,大小刚好,“修整两日,我们便出发,去扬州。我有个旧识,应在扬州,我早该去找她的。”崔灵仪说到此处,清了清嗓子:“若是你想跟着我去的话。”
“扬州,”癸娘说,“很久没去了。”
“怎么?你以前去过?”崔灵仪问着,扶起了癸娘,又帮她穿上了袄。
“去过,”癸娘微微笑着,“这世上很多地方我都去过。只是,未曾亲眼见过。”
崔灵仪听了,也没搭话,只俯身拿起包裹背在身上,又捡起剑。正要扶着癸娘向外走时,癸娘却无奈地笑了。“崔姑娘,你倒不如直接问我,还痛快些。”她说。
崔灵仪听了,只松开手,抱着剑立在一边。“我问什么?”她问着,心里却在感慨癸娘到底还是个聪明人,还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聪明人。
癸娘指了指腰间龟甲,道:“不过是这事罢了。”她说着,十分平静:“如你可见,我的确会些……嗯……道法。因此,我能掐会算,也可与鬼神交谈。”
“这我已知道了。”崔灵仪倚在门上,说。
“至于我的眼睛,”癸娘说,“凡物之形体,我是当真看不见了。但因为我会些……道法,才得以看见鬼神。除此之外,世间万物,我都要用心感受他们的灵气,才可勉强辨别。否则,我是什么都看不到的。至于寻常起居,我便只能倚仗这木杖探路。”癸娘说着,又只是微笑:“如何?崔姑娘,你心中疑问可解了吗?”
“差不多了吧。”崔灵仪说着,不自觉地瞥了一眼癸娘的脚,又扶住了她:“走,我们去找一家客栈。这两日没怎么进食,实在是有些撑不住。”
更新于 2024-05-17 15:17
A+
A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