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共八个摄像头上下陈列在一张屏幕上,画面一帧一帧地闪了过去。
10月10日,无事发生。
10月11日,有几个客人走进梢风屋,他们尚不知道自己的商业谈话早就被记录下来,放在了警察面前。
10月12日,门可罗雀。
12月13日,又一位客人走进来,身为艺伎的今枝和身为舞伎的绘梨坐在那位客人对面,三人中间的小桌上摆着茶盏。
某一时刻,绘梨突然起身,走出门外——那位客人要求两位小姐带一些茶粉过来。
随后,他又要求绘梨将茶粉放一些到茶水中。
绘梨不明所以,但还是按照客人嘱咐,用一柄银质茶勺盛了一点茶粉,轻轻放入面前的茶盏中。
矢川明中止录像,“他是谁?这是什么意思?”
“往已有的茶水里加茶粉,这是什么暗号?”柯南自言自语。
“下毒?”
矢川明和柯南都朝宫纪望过去。
“他还特意指派绘梨来做这件事。”宫纪补充,“对今枝来说,这是一个意义非凡的暗号。你们知道蜷川氏上任家主的死因吗?”
“蜷川氏的上一任家主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各类疾病齐发,过得非常凄惨。他胃出血、心力衰竭、肝脏和肾脏也发生病变,还出现了疑似破伤风的症状——肌肉萎缩,身体间歇性痉挛。据说上任家主自疾病缠身,便一直由蜷川龙华侍奉汤药,亲力亲为照顾父亲。”
矢川明忍不住评价,“她是一个孝顺的女儿?我不相信!”
历经几次骚扰和试探,再加上那封死亡名单和花见小路的火灾,蜷川龙华已经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。
柯南仰头看宫纪,“你怀疑,蜷川龙华给自己的父亲下毒?”
宫纪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蜷川龙华。如果一个人的恶行得以示众时已成枝叶扶疏之态,需要人仰面去望累累恶果,那此类恶行必然少不了日积月累地生长,少不了人去窥探地底下虬结庞大的根系。
这是路径依赖。倘若认可了暴力的合理性,倘若以拿起屠刀解决问题而沾沾自喜,那么向他人施以暴力会成为一种惯性,践踏法律会成为一种毒瘾。
蜷川龙华看上去像一个瘾君子。
“如果她不是真正的蜷川小姐,那么给自己‘父亲’下毒的逻辑完全解释得通。”
宫纪想到死亡名单里那几个肖似的女孩子,想到整容的今枝,想到蜷川康介对姐姐占有性的爱。
她心想:蜷川康介已经被拘禁在了警视厅,希望他那块怀表里的小像还在被好好保留。
宫纪在心底暗露她格外恶劣的一面——“真的很想把那张小像放在蜷川龙华眼前,看一看这样游刃有余的杀人者是什么反应。”
柯南罕见地在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否认宫纪的猜测。他按下监控录像,观察着几个人的反应。
微噪的画面里,今枝先是静静地看着绘梨的那番动作,旋即露出一个笑,喝下了那盏茶水。
“今枝知道这个举动的深意,她能够解碼这个暗号。”柯南说。
某个灵感突然刺中了他,“目前我们只知道今枝和蜷川龙华在9月5日的那一天见了面。这个暗号,说不定是今枝和蜷川龙华生平的另一交汇点。”
那一时刻的今枝静静地看着那个动作。在这间昏暝的和室里,在血色的天花板之下,茶粉是漂亮的绿色,镀上暗影就变得更像毒药,洋洋洒洒,簌簌地落进茶碗里。
绘叶像只小鹿,疑惑着,歪着头看着这一幕,一双纯净如琉璃的眼珠倒映那两个人绞缠在一起的影子。
今枝也看着,对面那个人的形貌忽地远去了,洒下茶粉的人变成了蜷川龙华。
今枝想到自己和蜷川龙华的再度见面。9月5日,蜷川龙华避着绘椿夫人,和今枝约见在一家茶屋里。她看上去大变了模样,顶着一张艳丽的脸,承诺自己不会放任康介再来捣乱。
今枝尚未告诉她,时隔十年,蜷川康介再度进入自己的视线时,命运已经开始收紧了绞索。
她们谁也逃不掉。
此刻,今枝望着对面的虚影,内心涌出一种近似哀怜的情绪——“龙华”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呢?
“龙华”是十五岁的大小姐,雪白的蓬裙上躺着一把杀人的枪;“龙华”是十五岁的女仆,肩上披着浓密鬈曲的黑发。
轻轻的雨水颤抖着攀附在巨型玫瑰花窗上,外面那么暗,雷霆声压抑着滚动,光刺进来,在黄金与丝绸上落下死鱼鱼鳞的暗痕。
单调而空茫的声音被包裹在枯朽华美的大堂里,低微地、仿佛鬼魂的吐息,遥遥攀升,贴在穹顶之上。
——“我要么离开这里,去做一个妓|女,要么留下,用这把枪打穿父亲的脑袋。”
大小姐的手指轻轻一勾,那柄枪柄镶银花的手|枪掉在血红的地毯上;女仆黑色的裙摆蜿蜒淌下去,另一只有力的手捡起了那柄枪。
最后,大小姐说:“我要走了,离开这里。”
嵌进墙壁的挂钟惊叫起来,仇恨和愤怒被扑压在了地上。她拖着雪白的裙摆,向门外跑去,每一步都像是要把这块华贵的地毯踩烂,连同自己滔天的恨意和杀人的欲望一同践踏在脚底下。雷霆惊响,鬼魂绝叫,玫瑰花窗被倏地击碎,风雨雷电咆哮着灌了进来。雨水沸涌,淹没了留在原地紧握枪支的女孩。
更新于 2024-05-22 15:3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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